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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（第2页）
8
告别厅里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一个活着的，一个死了的。
我看着顾言，看着他跪在我的面前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我心里的那些怨，那些不甘。
在这一刻，好像都随着他的眼泪，一点点消散了。
我飘过去，想学着他刚才的样子，摸一摸他的头。
可我的手，只能从他的发间，穿过去。
什么也留不下。
很久之后，他终于停住了哭声。
他慢慢地站起来，走到我的身边。
用他那件昂贵的，沾满了灰尘的白色西装袖子，仔細地，擦干了我脸颊上他落下的泪痕。
动作轻柔得，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苏沐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以前，是我不好。”
“以后，我改。”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像是要把我的样子，刻进骨血里。
然后，他俯下身。
在我冰冷的额头上，印下了一个迟到了六年的吻。
“别怕。”
“以后我陪你。”
他说完的这一刻，我的魂魄，开始变得透明。
意识也渐渐模糊。
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种满了香樟树的夏天。
十六岁的顾言，逆着光，眼睛比星星还亮。
他说：“苏沐，等我大学毕业，我就娶你。”
他说：“我要让你当我的新娘。”
我笑着，用力点头。
“好啊。”
“顾言，那我等着。”
光影散去。
我看见二十五岁的顾言，脱下了那身洁白的西装，整整齐齐地叠好，放在了我的身边。
像是完成一个迟来的，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仪式。
他眼里的疯狂和痛苦，沉淀为一片死寂的深海。
我知道，有什么东西，永远地，碎掉了。
他会活下去。
带着我的那一份。
去造全世界最好看的房子。
只是那房子里，再也不会有女主人了。
我的少年，终于还是被我，永远地，弄丢了。
可我，不后悔了。
风吹过殡仪馆长长的走廊。
顾言，再见了。
这一次，是真的，再也不见了。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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