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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谨慎（第1页）

内室温暖，铺设着厚软的波斯地毯，吸纳了所有脚步声。老夫人正歪在暖榻上，闭目养神，两个小丫鬟跪在脚踏上，小心翼翼地替她捶着腿。

云拂上前，屈膝行礼，动作流畅自然，如同呼吸，是这具身体被训练了十几年的本能。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，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：“老夫人，茶好了，是今春新贡的，您尝尝火候可还合适？”

她的语调恭敬温顺，每一个字的吐息都经过精心控制，既不让主子觉得被冒犯，又确保能清晰地传入老人耳中。这是她反复练习的结果——如何在这个世界里，用符合规则的方式有效沟通。

老夫人缓缓睁开眼，目光先是落在茶盏上，然后移到云拂的脸上。那目光带着历经世事的锐利和上位者的审视。云拂微微垂着眼睫，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，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眼底可能泄露的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思绪。

她知道自已的美貌是利器，也是负累。在老夫人面前，她绝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轻狂或媚态，那会招致毁灭性的猜忌。她的美必须是温顺的、得体的、完全服务于主子的，如同最华贵的瓷器，精美绝伦却毫无自主性。

“嗯，”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，端起茶盏，撇了撇浮沫，浅啜一口，“水温正好，茶叶也醒得不错。还是你手稳心细。”

“是老夫人教导有方。”云拂轻声应道，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谦卑。她心里却冷静地分析着老夫人的语气和微表情，判断她今日情绪如何，有无头疼不适——这些信息决定着她后续该如何伺候，说什么话，献上什么点心或提议。

她的现代灵魂让她拥有远超古人的观察力、分析能力和情绪管理能力。她像一台精密仪器，时刻扫描着环境，处理着海量信息，然后输出最符合“完美丫鬟”设定的言行。她深知在这个世界，一步行差踏错，便是万劫不复。美貌或许能带来一时的便利，但唯有绝对的谨慎、能力和“有用”，才能让她在这深宅里相对安全地活下去。

她接过老夫人递回的茶盏，指尖没有一丝颤抖。退出内室时，她的背影依旧挺拔而恭顺，鸦青色的坎肩勾勒出优美的肩线。

廊下的小丫鬟们依旧恭敬地垂首而立，但眼神里已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，有羡慕，有敬畏，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。她们只知道云拂姐姐是老夫人跟前第一得意人，貌美，规矩好，手段玲珑，从无错处。

只有云拂自已知道，这“从无错处”的背后，是那个现代灵魂每时每刻如履薄冰的紧绷与计算。她完美地融入了这个古代，扮演着“云拂”，仿佛她生来就是如此。唯有在极偶尔的深夜，独自对着一盏孤灯时，她才会允许自已流露出片刻的恍惚与疏离，看着铜镜中那张绝美却陌生的脸，思考着这究竟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，还是她必须走下去的路。

她收回思绪，目光恢复沉静，对廊下等候吩咐的丫鬟们微微颔首，声音平稳清晰地安排起下一项事务，再次将自已完全嵌入这座庞大王府精密运转的齿轮之中，严丝合缝，滴水不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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