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邺城皇宫,铅云低垂如铁幕,将整座宫阙压得喘不过气。朔风卷着枯黄的落叶,在空荡荡的宫道上打着旋儿,发出簌簌的呜咽声,仿佛早已预见了即将降临的悲剧。御书房内,石虎正握着狼毫批阅奏章,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,映照着这位羯族雄主眼角的皱纹与鬓角的霜白。
“报——!秦公遇刺身亡!”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侍卫带着哭腔的禀报如惊雷炸响。石虎手中的笔“啪嗒”坠落,墨汁在竹简上洇开,宛如一朵妖异的黑莲。他猛然抬头,浑浊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,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,身子剧烈抽搐着向后倒去,龙椅在青砖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。恍惚间,石韬幼时骑在他脖颈上嬉笑的模样,在眼前与如今冰冷的死讯不断重叠,让他肝肠寸断。
就在此时,石宣跌跌撞撞地冲进宫殿,冠冕歪斜,锦袍沾满泥污,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奔逃。“父王!父王!不好了!”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,惊起梁上栖息的寒鸦。石虎艰难地睁开眼,看到儿子狼狈的模样,心中升起一丝不安。当石宣哽咽着说出石韬的死讯时,石虎只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,眼前一黑,重重地晕了过去。
石宣立刻扑到榻前,双手慌乱地掐着石虎的人中,又用力拽着父亲凌乱的白发,口中不住呼喊:“父王醒醒!父王!”然而,在他颤抖的指尖下,低垂的眉眼间却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狂喜。他望着昏迷的父亲,心中疯狂盘算:石韬已除,只要父王也撑不过这一关,那至尊之位,便唾手可得。
混乱中,司空李农拨开众人,疾步上前,“扑通”一声重重跪在冰凉的地砖上。他凝视着榻上的石虎,神情凝重如铁:“大王!秦公骤逝,凶徒未擒,京中暗流汹涌。为保您安危,恳请暂居宫中,以策万全!”说话间,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石宣,将对方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尽收眼底。多年辅佐朝政,李农早已洞悉皇室兄弟间的明争暗斗,此刻心中已隐隐有了推测。
石虎在众人呼唤中缓缓转醒,强撑着坐起,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石宣。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:“宣儿,你即刻去查探你弟弟的事...定要将凶手千刀万剐!”石宣闻言,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下。踏出宫门的那一刻,他的脚步虚浮,每走一步,都似有千斤重。
来到案发现场,石宣推开房门,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石韬的尸身横陈榻上,面容扭曲,身下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浸透。石宣非但没有落泪,反而发出一声阴森的“呵呵”冷笑。他大步上前,粗暴地扯开盖在尸体上的锦被,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,细细打量着弟弟残破的面容。“哼,你也有今日!”说罢,他仰头大笑,笑声在死寂的屋内回荡,惊得窗外的寒鸦纷纷振翅逃离。
这一幕很快传到了石虎耳中。老皇帝坐在龙椅上,指尖死死抠住扶手,青筋暴起。望着窗外飘零的落叶,他眼中的悲痛渐渐被寒芒取代。“去,给我查!彻查此事!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,一场裹挟着鲜血与阴谋的父子博弈,就此拉开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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