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靖十七年的黄梅天,养心殿的香案总泛着潮味。檐角的铁马被雨打湿,叮当声里都裹着水汽,像谁在檐下低声啜泣。世宗皇帝把那只蚰耳宣德炉往龙案边挪了挪,指尖划过炉身的云纹时,触感竟有些黏腻——那层被前朝七代帝王摩挲出的包浆,此刻像浸了水的老茧,厚得能攥出时光的汁水。
这只炉子是他从正德皇帝的寝殿接过来的。彼时他还是藩王,从安陆州进京继位,第一次踏入养心殿时,香炉里正燃着西域进贡的奇楠香。当时他就觉得这铜色特别,不像其他御用品那般张扬,倒像祖父宪宗皇帝书房里那方端砚,沉静里藏着股温润的劲儿。二十三年过去,龙案上的奏章换了无数摞,唯有这只炉子始终在原地,炉口那点崇祯年间磕出的小豁口,被他摸得比周遭铜面更亮些。
"陛下,该进药了。"太监崔文升端着鎏金药碗进来时,靴底在青砖地上蹭出细碎的声响。他伺候世宗二十七年,最清楚这龙案边的规矩——香炉往左挪半寸,是心绪不宁;往右移一分,是有了决断。此刻炉子正卡在中间,显然这位沉迷修道的帝王又在琢磨什么难办的事。
世宗没接药碗,银签在炉灰里轻轻拨弄着。沉香的余烬结成细小的蜂窝状,像片缩微的江山社稷图。"你说这炉,"他忽然开口,声音被痰气裹得发沉,"到底是敬天的,还是敬人的?"
崔文升的膝盖差点撞在香案角。这话太犯忌讳了。宫里的人都知道,陛下这几年越来越像个方士,总把"天人感应"挂在嘴边,可真要把"天"和"人"摆到天平上称,那便是动摇国本的话。他慌忙垂下眼睑,声音压得比炉烟还低:"圣上仁德,天地人神,自然都记着。"
世宗嗤笑一声,笑声里裹着咳嗽。去年冬猎坠马后,太医就没断过诊,朱砂、铅丹吃了不少,身子却越来越沉,夜里总梦见洪武爷站在金水桥边瞪他。"祖宗的江山,"梦里的洪武爷金冠上的十二旒珠串晃得人眼晕,"不是让你对着丹炉炼出来的!"
他盯着炉口那道豁口出神。那是前几年祭月时,被烛台撞的。当时他气得把总管太监杖责四十,可后来越摸越觉得顺眼——就像老臣脸上的皱纹,虽不体面,却藏着风霜里熬出的见识。昨天工部呈上来的万寿宫图纸还在案头,明黄色封皮上绣着的缠枝莲,针脚密得像要把银子都缝进去。八十万两,够河南灾区的百姓吃半年了。
"把图纸烧了。"世宗突然说,银签"叮"地落在炉沿上。
崔文升手里的药碗晃了晃,褐色药汁差点溅在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上。"陛下,那可是"
"可是什么?"世宗打断他,指尖在豁口上反复摩挲,"是让百姓看着宫殿挨饿,还是让炉子记着朕是个昏君?"他想起刚继位时,这炉子的铜色偏冷,这几年竟慢慢转暖,像揣在怀里焐热了似的。难道老物件真能辨人心?
三更的梆子敲过,世宗被一阵急咳惊醒。窗外的雨下得正凶,琉璃瓦上的雨声噼啪作响,倒比殿角的自鸣钟更能催人醒。他摸黑坐起身,却见龙案上的宣德炉泛着层柔光,凑近了才发现,炉身竟渗出细密的水珠,顺着云纹的沟壑往下淌,在案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,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相邻推荐:四合院:穿成傻柱大哥,暴揍秦淮茹 为活命,她到寺庙引诱第一奸臣 无限兑换之旅 大明:马皇后亲弟只想当神医 杀敌涨寿元,我以寿元推演成神! 重生六零:我携萌宝囤粮暴富 开局胆小虫,捕虫少年竟是我 字里行间 边军悍卒:从鸡蛋换老婆开始! 崩铁:cos景元魔阴身后穿越了 反派幼崽娇又软,全仙界追着投喂 重生最强女帝 二十四史原来这么有趣 零基础学习八字命理 我在东南亚当降头师那些年 爷爷统兵百万,你管我叫质子? 快穿之宝贝快到我怀里来 回到80年代,乡村幸福快乐生活 斗罗大圣 这个系统有点不太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