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处理完手头积压的事情，已是华灯初上。林野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，商行里那混合着账本、烟味和手下人敬畏目光的空气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。

他没叫手下跟着，一个人信步走了出去，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江城渐渐喧嚣起来的夜色里。酒楼饭馆里飘出饭菜的香气和猜拳行令的喧闹，戏院门口挂着红灯笼，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。这一切的热闹和鲜活，都与他格格不入。

他走着走着，不知不觉，竟走到了离苏家不远的那条街。

自从上次苏文柏来过后，他就再没靠近过这里。苏禾的决绝离开，像一根刺，始终扎在他心里，不敢碰，一碰就疼。

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，看着苏家那扇紧闭的、透出温暖灯光的大门，心里五味杂陈。那里曾经给过他短暂的、类似家的温暖和慰藉，如今却已咫尺天涯。

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，苏家的大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
苏禾走了出来。

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学生装，手里抱着几本书，看样子是刚从哪里回来。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，路灯的光晕勾勒出她清瘦的侧脸。

林野的心脏像是骤然停止了跳动，呼吸一滞。他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，不想让她看见。

苏禾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街角的他，她站在门口，微微仰头看着夜空，像是在透气，又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。她的眉头微微蹙着，脸上带着一种林野熟悉的、属于她那个世界的、干净的忧思。

几个月不见，她好像清减了些，但那股子书卷气和眉宇间的执拗，丝毫未变。

林野就那样躲在黑暗里，贪婪地看着她，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看着远处的一抹绿洲。他想冲上去，问她过得好不好，想告诉她强子的事，想跟她诉说自已心里的憋闷和挣扎……可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，动弹不得。

他如今是什么人？是江城地下世界名声赫赫、双手沾满血腥和肮脏的“野哥”。而她，依旧是那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学生。

他们之间，早已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
苏禾在门口站了一会儿，轻轻叹了口气，转身推门进去了。大门再次关上，将那点温暖的灯光也隔绝在内。

街角重新恢复了昏暗和寂静。

林野从阴影里走出来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有紧握的拳头，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。

他站了很久，直到夜风吹得他浑身冰凉，才缓缓转过身，拖着沉重的步子，一步一步，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。

相遇，不如不遇。

陌路相逢，徒增怅惘。

这条充满血腥和泥泞的路，他只能一个人，走到黑。

回到四海商行，那点因为见到苏禾而产生的短暂恍惚，很快就被现实冲散。

手下人汇报，码头那边又起了点小摩擦，几个原赵凯手下的老人，对新定的抽成比例不满，借着酒劲闹事，虽然被压了下去，但怨气显然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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