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纪三?”沈淬玉平静地开口,仿佛只是在呼唤一个老朋友。
她知道纪三是刻意引他们来此的,义庄外天师太多,纪三忌惮也是常情。
掌心下,纪小奇的身躯猛地一僵,随即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:“爹?”
“有劳天师替我照顾小奇”
一个沙哑滞涩的声音响起,仿佛破了的风箱。
与之前狂暴混沌的模样截然不同,此时的纪三目光竟恢复了几分澄澈,甚至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。
纪小奇听到这声音的瞬间,不知哪来的力气,猛地挣开了沈淬玉的手。
“爹!”他惊呼一声,转过身去!
待真正看清眼前的身影时,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,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。
眼前这似人非人的东西真的是他爹吗?
纪三抬起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,贪婪地注视着儿子。
他已是一具行尸走肉,自然流不出眼泪,可沈淬玉却从他扭曲僵硬的面容上,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实质的浓重悲伤。
沈淬玉指尖一弹,一张黄符轻飘飘地落在纪三心口:
“此符可暂时压制你的殃气,免得伤到孩子。”
纪三僵硬地点头示意感激,然后努力对纪小奇招了招手,声音嘶哑却异常温柔:“小奇衣服怎的破成这样了”
这熟悉的关切让纪小奇回过神来,方才那一点恐惧彻底烟消云散。
面前的,是他爹没错。
纪小奇一路上风餐露宿没哭,饿肚子没哭,受人冷眼也没哭。
此刻,却“哇”地一声哭出来,猛地扑进纪三冰冷僵硬的怀里。
没有心跳,没有温度,只能感受到一片冰凉。
“爹!你说话不算话!你说要陪着我,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?!”纪小奇嚎啕大哭,语无伦次。
纪三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怪响,像是在苦笑:“是爹不好,爹做活时,不小心”
其实下矿之前,他看着那简陋的防护,心里就打过鼓。
可那工钱实在给得太多了,多到他愿意赌一把侥幸,谁知
他艰难地扯动嘴角,试图露出一个笑容,轻声问:“你是怎么来的?”
“我”纪小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“我求了邻居伯伯,借了银钱,求路过的货车捎我来的”他一边哭,一边慌忙卸下那只从不离身的破旧背篓,掀开盖布——里面竟满满当当,全是仔细折好的金色纸元宝!
他记得爹以前给娘烧元宝时说过,人死了就会去阴间,这纸元宝就是阴间用的钱。
纪三愣了许久,随后缓缓抬起冰冷僵硬的手,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儿子的头:“难为你了,为爹做了这么多”
然而,下一秒,他周身那被符纸勉强压制的殃气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,符纸边缘发出细微的灼烧声,仿佛随时会破裂。他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涌上巨大的悲恸和焦虑:
“我若走了你怎么办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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