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农家院子门口。季云烟瞥了眼周围,又估算了一下时间地理,应当是已经进了安沐乡西南毗邻的松林县地界。此处早年分封给了先帝长子、季云烟几乎没什么印象的皇长兄,景王,可惜他体弱,就封没几年就亡故了。朝中本要收回封地的,但感念景王母家在邵阳宫变的护主之功,只收回一半,剩了一半留给他母家世袭。他母家也是个单薄的,唯一的舅父死后,连个旁继都没能找到。于是如今的松林县几无人看管,滋生了好些盗匪。李氏正是仰仗了这一点,才能将安沐乡盗匪掳掠男丁一事做得以假乱真。当初季云烟和桓立轩也是根据河流方向,估算出山外的尽头应当在松林县附近。此处林木茂密,十分适合窝藏,等待救援。院落不大,除了正堂大敞,其余几间都闭拢得严实。虽安静,季云烟总有种附近全是人的错觉。四人在堂下匆忙过了礼,各自入座、站定。桓老将军直切主题:“请公主将在私兵营中获取的换防时刻、人员布给等,还记得的内容,一应复述一次。”他与桓立轩同车这许久,这些信息早该互通,何必再问她?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桓立轩,低眉恭谨,和往日的肆意张扬截然不同。难道……桓康安不信自己儿子的话?季云烟刚准备复述,却听老将军正色解释道:“公主莫要误会,按军中规矩,情报探查等任务若有多人参与,需所有人汇报复核,以尽力确保信息的准确无误。”季云烟颔首歉道:“是我见识短浅。”于是将私兵营内种种尽数说了。桓康安听后,只点了一下头,神色丝毫未变。但此间威严之重,压迫得整间屋子的气压都低了好些。“公主,末将这两日会带人潜入安沐乡,里应外合,控制私兵营,佯装成往常模样。”“另外,陛下说公主此行还要去久衡山,孽子鲁莽,恐照顾不好公主,还请……”方才还沈著温顺的桓立轩竟敢打起了岔。“父亲……”他垂著眸,以为自己的急切被掩饰得很好,却全暴露在语气中。“这是陛下交代的差事,恐怕不应为难公主来定夺。”桓康安看著季云烟,伸手凭空指了下自己儿子,抱手歉笑。“公主您瞧,孽子这样莽撞的性子,顶撞末将也罢了,若得罪公主便不好了。”“末将此行带了数百精锐,若公主准许,可改令他们护送公主前去久衡山。”突然一道疾风扫过,季云烟还未反应过来,桓立轩已冲到她跟前。他抽出她刻意收在绢帕里的双手,血红淋漓的。神色凌厉地质问一旁的詹钦年:“公主在你车里半个多时辰,你竟没有替她包扎一下?!”“论照看公主的失责,你才当是首罪!”季云烟满脑子“大不妙”,余光瞥见老将军的面色,果真一派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的压抑沈色。可见桓立轩方才在他父亲的车里,早把“十三公主给他儿子喝迷魂汤”这件事演绎得淋漓尽致了。她沈酿了下措辞,一边眼神死令桓立轩退回去,一边手上做出客气的“请”。“无妨,小伤,方才疲累休憩,不叫詹钦年打扰我,这才没包扎。谢小桓将军关心。”桓立轩不情不愿地回到桓康安身边,她继而严肃地看向对面。“桓将军,小桓将军这件事且稍后再议,本宫有件更紧要的难事,想与将军商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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