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份录音,一封遗书。
结束了女儿的一生。
我枯坐在原地,将录音机拥入怀中。
仿佛这样,就能再拥抱女儿最后一次。
我想起今晚走出警察局前,梨花又问了我一遍。
“为什么要收养仇人的孩子呢?”
我没回答她,转身离去。
可我心里清楚。
不是因为那一句“妈妈”。
是因为——
世界上可怜的不止她一个。
但让我心疼的唯一一个,那时就在我面前。
现在,亲爱的女儿。
上天入地,妈妈再也找不到你了。
愿天堂永远是好天气。
这样人间的风霜雪露,就永远不会淋湿你的眼睛。
将录音备份后,我缓缓站起身。
罪恶还未曾伏诛,我不能倒下。
女儿还在等我。
我没打算将录音交给警察。
如果恶魔不能通过法律的手段得到惩罚……
那就让妈妈来吧。
妈妈在,妈妈爱你。
我重新戴起破草帽,背起蛇皮袋。
看起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——
和以前一样,周而复始地游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。
和以前一样,寻宝般拾起每一个塑料瓶,每一张厚纸板。
和以前一样,遭人白眼,被恶意包裹。
但我知道,我变了。
我从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人。
十年前是,现在也是。
我去过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,知道哪里偏僻,荒无人烟。
知道哪里是阴暗潮湿的角落,知道哪里是滋生腐败的巢穴。
我本就是一只活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。
这几天,我总在某个低头的瞬间感受到注视。
那是警方的视线。
我的女儿做的很好,拼尽全力保护了妈妈。
可妈妈也想保护你。
想为你报仇,为你沉冤昭雪。
想再给你攒二百块。
冬天到了,小姑娘都爱漂亮。
该有一件新衣。
我一直在女儿的学校门口打转。
放学时,喧嚣刺耳。
可我知道,里面藏着杀害我女儿的凶手。
【盲人的听觉很灵的】
起初,学生们对我这个脏兮兮的瞎子老太避之不及。
窃窃私语和嫌弃的“啧”声不绝于耳。
但时间久了,他们却无视了我的存在。
认定我和路边的垃圾桶没有什么区别。
和那些受命监视我的警察一样。
在确认我未曾造成威胁后,数目逐渐减少。
直至消失。
因为我是一个靠施舍苟活的盲人,无助,弱小。
掀不起大风大浪。
可我的女儿又做错了什么呢?
她也才刚满十三岁。
我记得刚捡到她时,她迷迷糊糊往我怀里钻的体温。
记得五岁那年给她过生日时,她许的愿望是:
“要和妈妈永远幸福。”
记得她乐此不疲讲冷笑话时,可爱的语气。
也记得她的每一句妈妈。
高兴的,难过的,撒娇的,生气的……
妈妈。
声音,在我黑色的世界,构筑出一个个鲜活的人形。
脚步声,谩骂声,嘲讽声……
我如一块海绵,贪婪地吸食、加工信息。
日复一日地搜寻、过滤、甄别。
人声鼎沸中,我听到几声嗤笑。
是沉闷的、猥琐的,带着几分得意的笑。
和那天晚上的,一模一样。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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