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陆先生,在济世堂,就算是一只猫狗摔倒,我也会扶。”
他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。
陈姐私下跟我嘀咕:“他这是何必呢?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!”
吴老则叹道:“他在用他的方式赎罪,寻求内心安宁。只是,晚晚早已不需要了。”
有一天,外面下着大雨,医馆病人稀少。
陆沉舟看着窗外迷蒙的雨雾,忽然低声开口:
“晚晚,我记得你以前,最怕这种雨天。”
我没有回应。
他自顾自地说下去:
“你说像是天漏了,没有安全感。所以每到下雨,我都会尽早回家陪你。”
“后来…后来我忘了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:
“我忘了你怕黑,忘了你畏寒,忘了你手腕有伤…我忘了那么多关于你的事,却唯独记得…如何去伤害你。”
我停下誊写药方的笔,静静听着。
“我把老宅买回来了。”他忽然说。
“就是你奶奶留下的那处小院。我按你以前的描述,重新修葺了,院子里…也种了你喜欢的茉莉。”
“还有…你奶奶的事,我查到了些眉目。当年她心脏病发,可能…可能和苏芊芊故意刺激有关…”
我的心猛地一缩,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。
奶奶…
那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疼我的人,在我被陆沉舟逼得跳海,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时,接到噩耗,没能撑过去…
我甚至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。
这始终是我心底最深的痛与憾。
我闭了闭眼,压下翻涌的情绪。
“陆沉舟,”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,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,“现在做这些,还有什么意义?”
他看着我,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哀恸。
“我知道没意义…我只是…控制不住自己。”
“我只是想对你好,想把亏欠你的,都补给你…”
“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…好像怎么做都是错…”
他像个迷路的孩子,无助又仓惶。
我看着他那张苍白憔悴的脸,心中竟奇异地没有任何恨意,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。
“你不用再做任何事。”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,“我不恨你,但也不再爱你。”
“你的补偿,你的愧疚,你的一切,对我来说,都是负担。”
“我们最好的结局,就是相忘于江湖。”
陆沉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颓然地靠在轮椅上,久久没有说话。
雨声淅沥,敲打着窗棂。
半晌,他艰难地转动轮椅,面向我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声音沙哑得厉害,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平静。
“以后…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。”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仿佛穿透了八年时光,看到了最初那个在泥泞中,却眼神倔强的少年。
但只是一瞬。
他操控着轮椅,缓缓驶向医馆门口。
陈姐看着他孤寂的背影,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吴老捻着胡须,轻轻叹了口气:
“孽缘已尽,各自安好,亦是造化。”
自那以后,陆沉舟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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