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河镇的集市日总像口滚沸的汤锅,叫卖声、驴蹄声、孩童哭闹声搅成一团。江淮蹲在诊室门槛上啃烧饼,阿生举着块破布追苍蝇,忽听西市口传来炸锅似的尖叫。
鬼上身啦——!
江淮咬着烧饼探出头,只见个汉子在人群里疯魔似的蹦跶,脑袋往青石板上撞得咚咚响,血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。胡半仙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,桃木剑舞得跟风车似的:妖孽休走!贫道来也!
阿生嘴里的饼渣喷了一地:他咋又回来了?
江淮没吭声。胡半仙这出戏演得真卖力——黄符烧得噼啪响,铜铃摇得人脑仁疼,那中邪汉子被桃木剑一指,立马哇地吐出滩黑血,瘫地上翻白眼。
这是被邪医引来的恶鬼!胡半仙突然指向济世堂,那姓江的用邪术缝皮肉、养虫子,把阴曹地府的东西都招来了!
人群嗡地炸开,看济世堂的眼神顿时变了。
苏老掌柜揣着手站在药柜前,药戥子撞得叮当作响:江郎中,这泼皮是冲你来的。
江淮把最后口烧饼咽下去,慢悠悠走到那中邪汉子跟前。一股甜腥味飘进鼻子——不像血,倒像山里那种吃了会发疯的闹羊花。他突然捏住汉子下巴:你早上吃的啥?
汉子眼珠乱转,嘴角抽搐。胡半仙举着桃木剑挡过来:邪医休得无礼!
我倒要问问,江淮突然提高嗓门,道长驱邪,是让他吐黑血就完事?他转身抄起个粗瓷碗,舀了瓢井水,把地上的黑血混进去搅了搅——水立马变成浑浊的暗红色,还漂着点碎叶子。
乡亲们看看,江淮把碗举得老高,真血入水是丝缕状,这玩意儿倒像胭脂水粉调的!
人群里的老猎户突然喊:那是醉仙桃的籽!吃了就发疯!
胡半仙脸唰地白了:你、你胡说!
是不是胡说,试试便知。江淮从怀里掏出个小竹筒,这是催吐药粉,灌下去要是吐出野菜叶子,便是装神弄鬼;要是吐出恶鬼……他顿了顿,盯着胡半仙,我给道长磕三个响头。
胡半仙的腿肚子开始打颤。那中邪汉子突然哇地吐了,酸水混着几片紫黑色的叶子溅在地上。老猎户蹲下去扒拉两下:没错!就是闹羊花!这狗东西自已吃的!
骗子!不知谁先喊了一声,烂菜叶、臭鸡蛋立马朝胡半仙飞去。他抱着头往镇外跑,道袍被扯得稀烂,两个徒弟跟在后面,鞋都跑飞了一只。
人群欢呼着涌过来,把江淮围在中间。阿生叉着腰直乐,苏老掌柜的胡子都翘到天上去了。
江郎中真是活菩萨!
要不是您,咱们都被那神棍骗了!
正热闹着,诊室门口突然传来声闷响。众人回头,只见赵石扶着门框站着,脸色白得像纸,手里还攥着根木棍:谁、谁敢动江郎中……先问问我这根棍子。
他刚说完就晃了晃,江淮赶紧冲过去扶住。赵石的手烫得吓人,却死死抓着江淮胳膊:我赵石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……以后,您就是我大哥。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江淮看着赵石眼里的光,突然觉得这清河镇的水,好像比他想的还要深。
(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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