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站在门口,手里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汤。
她的声音轻得像在叹息:“你妈妈确实在这里。“
我喉咙发紧,后背抵着木箱,退无可退。
表哥和老族长一左一右,像两扇合拢的门,将我困在杂物间这个死角里。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:“你们把我妈妈怎么了?“
苏婉没回答,只是缓缓抬起手,指向窗外那口古井。
月光下,井口的石砖泛着惨白的光,像一张等着吞噬什么的嘴。
“二十五年前,王玉瑶被卖到望溪村。“
老族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,完全没了刚才讲故事时的悲悯。
“她来的时候,也是二十五岁,也是穿着红嫁衣,也是坐在那间祠堂里,跟苏婉一样的位置。“
我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“我妈……是被拐卖的?”
表哥嗤笑一声:“你那个妈当年可是村里最烈的货,打断了三根棍子,灌了两次农药,愣是没死。”
“石林那个蠢货,被她迷得神魂颠倒,居然想帮她跑。“
石林。
石先生。
我父亲的名字,原来叫石林。
我牙关咬得咯咯响:“你们把他……“
“扔井里了。“
表哥说得轻描淡写,像在说扔一袋垃圾。
“他以为帮那女人逃出去就没事了?天真!我们石家的种,就算死也要死在石家的地盘上。“
老族长咳嗽一声,敲了敲旱烟杆:“石林是我堂弟,他太心软,望溪村的规矩怎么能坏在一个女人手里?“
我死死盯着苏婉:“你呢?你也是被逼的?还是……你也是他们的人?“
苏婉笑了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
她放下汤碗,慢慢卷起袖子。
白皙的手臂上,密密麻麻全是疤痕。
烟烫的、刀割的、牙咬的……
“三年前我大学刚毕业,在网上看到一个支教招聘信息,待遇优厚,还提供住宿舍,我填了报名表,来了这里。“
她放下袖子,目光扫过老族长和表哥。
“然后,我就跟当年的王玉瑶一样,成了新娘。“
“苏婉!“表哥厉声喝止。
“怎么,敢做不敢当?“
苏婉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三年的疯狂。
“你们不是最得意这套石先生娶亲的把戏吗?让外面的人不敢查,让里面的人不敢逃!“
她转向我,眼眶通红:“晓宁,你妈妈是第一批!”
“这个村子从清朝末年开始,就打着石先生托梦的旗号,把拐来的女人说成是天选新娘,不听话的,就石化——”
她的眼睛里慢慢爬上恐惧:“其实是被灌了水泥,扔进井里,等发现的时候,早就烂得认不出来了!“
我喃喃道:“石碑上的那些名字,都是女人?“
“都是想逃没逃掉的女人。“
苏婉接过话:“她们的婚书是卖身契,婚礼是交接仪式,石先生——”
她顿了一下:“石先生就是村里最老的拐卖头子,每代由族长继承名号,这一代的石先生——“
她猛地指向老族长:“就是这个老不死的!“
老族长脸色铁青,旱烟杆往地上一敲:“苏婉,你别忘了,你弟弟的医药费还是我们出的。你想让他断手断脚地躺在医院里等死?“
苏婉的脸瞬间惨白。
我全明白了。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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